老梁在王慈溪，住一座老宅院，骑个电动三轮车，卖生姜大蒜，养一条小黑狗，名叫傻瓜。
一般来说，瘦狗皮毛干枯，肥狗毛色油亮，但傻瓜就不是这样，它瘦的皮包骨头，而毛色油亮水滑，细长的脖子挂个大铃铛，走路蔫蔫的，黑眼睛贼溜溜搜寻四方。
我说你咋养的？
吃鱼口腮呗！老梁回答。
老梁从菜市场鱼摊上装一些鱼腮鱼肠什么的回来，铁锅一煮，连锅端给傻瓜。傻瓜低着枯瘦的大脑袋，伸长骆驼一样的脖子，舔起来，铃铛撞着铁锅，响个不停。
因为的确没有可嚼可啃的东西，傻瓜只能舔着，舔完了，锅里的鱼腮没减少，抬头看看老梁，算是吃饱了，可肚子还是干瘪瘪的。
我给傻瓜一块麦饼，傻瓜闻闻，没吃。
我又给傻瓜一个棕子，傻瓜闻闻，还是没吃。老梁说，你不喂它，它不吃的。
冬天，胡子从荆门来，吃完饭，三人围炉聊天。煤饼炉很旺，三个人边烤火边吹牛。傻瓜冷了，也挤过来。我搬个小凳，让傻瓜坐下来。傻瓜坐得笔直，伸着双爪烤火，双眼望望胡子，又望望我，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。胡子笑的不行，骂我神经病。老梁说，傻瓜遇了知己。
第二年去找老梁，他已离开，不知所踪。
过几年，还是冬天，我在老梁老家武夷山跟老梁围着陶炉喝酒，门口一只黑狗看着，我拿小碗，倒杯酒，递过去。黑狗舔了酒，对我点头哈腰表示感谢。
我问老梁，狗叫什么名字？老梁说，它叫笨蛋！我问傻瓜去哪了？老梁说，当初，小偷偷了他的三轮车，也偷了他钱。老梁一怒之下离开金华，去了苏州，在苏州又摔碎了膝盖，只能回到老家。至于傻瓜，真不知道去哪了。
笨蛋英武干练，体壮好斗，在这个以正山小种红茶闻名的村庄里，俨然一老大，简直所向无敌。在分派分群的村狗中，数笨蛋最牛，每天带着几十条狗弟狗兄，霸占了广场，横冲直撞，目中无狗。
老梁摸摸笨蛋的头说，我的笨蛋厉害！不知村里多少小狗是它的儿女！
我说，是啊，比你我出息多了！
老梁大笑，说，干杯！
我说，为你子孙满堂的笨蛋干杯！
